第一章 故人
黑暗，无尽的黑暗，四周寂静的有些可怕。
王耀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着，但他的面容平静，似乎丝毫不惊讶他会在这里。
“呵，这次又会是什么呢？”王耀冷笑着自言自语道，然后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。
意料之中的，黑暗中传来一阵低语，随着低语走去，眼前却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出现过去的影像，而是一个身着黑色汉服背对着他的少年。
“你是谁？”王耀警惕地说道，这次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，眼前的少年带给他一种熟悉感。
少年与他一样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，但与他扎成马尾的习惯不同，他的头发只是胡乱的披散着，身上的衣袍尽管看似华贵，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衣摆处、袖口处等地方早已破败不堪，看上去显得十分的——落魄。
“这一切就像笑话一样……”
“大秦……伊利亚……”
“哈哈!我会复仇的!”
少年先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着，然后却像疯了一样笑了起来。
突然少年转过身，可还没看清他的面容，一道白光闪过，王耀从梦中醒了过来。
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，雨滴不断地敲打着窗户，似乎预示着今天并不是个好日子。
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，屋外还是黑蒙蒙的一片，王耀很罕见的穿上了一件白色的丝绸制成的汉服，这件衣服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，说是古董也不足也过，但他却将它保存的很好，隐约还能看出当年的华丽。
今天是清明，怀念故友亲人的日子。对王耀来说亦是重要的一天。
“明明是这么重要的日子，偏偏阿尔弗雷德要开什么会议阿鲁，还不让人拒绝，害得我要起这么早阿鲁，难道不知道充足的睡眠对老年人很重要的嘛。”
在吐槽中，王耀开始整理起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，但不知怎的他却突然愣住了。
“最近那些奇怪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阿鲁，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过了。”
自一个星期前起，王耀的梦中就不断的浮现出过去的影像，还偏偏都是那些他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。
而受梦的影响，他这几日的精神并不好，有时他会突然的精神恍惚，就像上次一样他在做糕点，突然手上却多了一瓶毒药，而那些糕点正是他给联四和轴三那几个人准备的。
即使他很清楚他这一切并不是所谓的巧合，但王耀不明白唯一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，难道……
“这不可能，一定是我想多了，还是快点出发吧阿鲁，会议开始时间是9点，时间应该够阿鲁。”王耀连忙摇了摇头，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后，然后快速的将东西全都收拾好。
可就在他站起来时，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突然传来，让他几乎有些站不稳，而在一片模糊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红色的眼眸正凝视着他，但在晕眩感退去后周围却是空无一人。
“果然是起太早了吗阿鲁？”王耀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走下了楼。
在他下楼后，看着房间里正在熟睡的弟弟们他放弃了叫醒了他们的想法，只是凭着手机发出的光在纸上写上嘱咐的话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，然后拿起门口的伞离开了
就在王耀离开后，梦中的那个黑衣少年突然出现，然后撇了一眼桌上的纸。
“呵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变啊。耀，真没想到你竟会对他们这么关心，因为愧疚吗？哈哈!真是可笑！”少年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，血红眼眸中透露出疯狂使人不寒而栗，随后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，毫不犹豫的划向了自己的手腕，鲜血自伤口流出，落在了纸上，纸上的内容消失了，而猩红的鲜血则慢慢凝聚成了一句话——
“好久不见——‘他’ ”
少年离开了，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，如果忽略掉空气中那挥散不去血腥气的话。
墓园
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。
“即使今天是清明，墓园中还是没有一人呢阿鲁，果然是太早了吗？”看着空无一人的墓园王耀喃喃道。
可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。墓园的深处，有一条被高大的灌木丛遮挡住的小路，通向一个美丽的地方，那里才是他的目的地。
看着眼前四个熟悉的墓碑，王耀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，他忽略了潮湿的地面，坐在墓碑旁，然后从包中拿出了两瓶酒，一瓶是葡萄酒，而另一瓶是伏特加，这是他们两个最爱的酒。
他很少喝酒，但并不代表他喜欢酒。相反他很喜欢酒且酒量很好，甚至他的家中藏着不少各式各样的酒，而比酒量他也有自信能喝过他们当中酒量最好的伊万，只是——
“酒不分好坏，若无好友相陪，再好的美酒喝得也只是愁苦。可若有好友在，即使是再差的酒也能回味无穷。”
这是他的那位总叫他“赛里斯”的故友曾这样对他说道，而这也是王耀极少喝酒的原因，活了千年的他，早就没有什么可以一起喝酒的好友了，他喝的永远都只能是愁苦。
王耀首先打开了那瓶葡萄酒，边喝边说道：“大秦，好久不见了，不知你可还记得，当年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是穿着和这件类似的衣服。然后你竟将我认成了女人还上前搭讪，那时可把我气坏了，当街把揍了你一顿。”
“所以啊，当我知道和我贸易的人竟然是你时，可真的是吓了一跳。但不得不说，你严肃时还是很有大国风范的，就是很少见你严肃就对了。”
“但大秦，你知道吗？你是我第一个朋友，刚出生的那几年，我真的很孤独。”王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，悲伤的说道，“无止境的战乱，朝廷的尔虞我诈，这些都使我感到疲惫。就是陛下当初让我跟随着队伍一起去时，我也仅仅只是将它当做一次任务，就像往常一样。”
“但我很庆幸接受了这个任务，因为我认识了你这个朋友，和你在一起时我真的很开心，因为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，我才会真正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不死的工具，而是一个拥有人的感情的国/家化身。”
“对了，我重建了丝/绸/之/路，但并不是因为官方上的那些伟大的原因，我只是想遵守诺言，你还记得吧，在最后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，我对你的承诺。”
“大秦，之后我可能没办法经常来找你了，但我答应你，我们之间的贸易绝对不会就此结束的阿鲁！等和平了我会再去找你喝酒的阿鲁！”
“好啊，赛里斯，这可是你说的，到时我会备好美酒等你的！”
“可是你食言了，在终于和平后，我却收到了你灭亡的消息，我再次变得孤身一人……”
“那是我第一次哭，为你……”
“但我不会食言，你的孙子也参与了这个计划，他继承了你大部分的遗产，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守约吧。”
很快一瓶葡萄酒见底，王耀又打开了一旁的伏特加，继续说道：“伊利亚，其实我很犹豫，到底要不要为你建这个墓，你是我最尊敬的老大哥，我最好老师皆战友，却也是我最痛恨的敌人。明明我们当初那么友好，可真到决裂那天，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将那几百张友好的条约撕得粉碎，你可真是狠啊。”
“你知道吗？在那天后我就像疯了一样，呆在自己的房间里，将那些条约全都粘好了，可我明明知道就算粘好了又如何？终究是破镜难重圆罢了。”
“但我们最终还是恢复了友好关系，我的确恨你，但我从没想过让你死，甚至在你离开的前一晚我还想着帮你，但你还是死了。”
“你的葬礼我其实参加了，我混在人群中，在那里我还看见了阿尔弗雷德，他的表情似乎很悲伤？但我并没有管他，因为我看见了伊万。”
“他说你是他的兄长，当时我真的吓到了，毕竟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他的事，但不得不说他真的和你长得很像，如果不是你们眼睛颜色不同，我几乎要将他认成了你。”
“尽管我也的确认错过，那天我病了，明明是伊万来看我，但我烧糊涂了，我将他认成了你。”
“你那双红色的眼眸一如当年那样，温柔的注视着我，然后对我伸出了手。”
“你还好吗，我的小布尔什维克？”
“抛去国/家的身份，我真的很想你。伊利亚，明明你答应过我，你会陪我走下去的，永远……”
王耀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，否则为什么他的眼前会一片模糊呢。
手上的伞早已被扔在一旁，雨水沾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，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自他的脸颊流下，是雨水吗？还是泪水？他早已分不清了。
“为什么你们两个都喜欢食言呢？答应过别人的事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遵守，为什么呢？”
“大秦，你答应要陪我喝酒的。伊利亚，你说过要教我唱《喀秋莎》的。”
“可现在呢？你们又去了哪里？回来啊！你们倒是回来啊！说到要做到！不是吗……”
王耀对着眼前的两个墓碑怒吼道，眼泪夺眶而出，他不断的质问着，直到声音已经从哽咽变得沙哑，他终于明白他永远都得不到他们的回答。
“赛里斯。”
“我的小布尔什维克。”
“我多想听你们再这么叫我一次啊……”
王耀似乎有些累了，他静静的趴在了身旁的墓碑上，看着另两个墓碑喃喃自语道。
“菊，我的弟弟，他早就死了，还有‘他’也是这样，这是我早就明白的……”
“可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我会感到悲伤呢，我明明没有错不是吗？”
菊背叛了我，而“他”的死也是他自己要求的，“他”说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国民们受苦，所以要我杀了“他”，我答应了他……
“耀，你没有错。”
熟悉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，王耀立刻转过身来，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“是你……你不是已经死了吗？”王耀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人，显然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错的是他们不是吗？”少年并没有回答王耀的话，而是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道。
“不，死的人本该是我，你为什么要我杀了你？明明你比我更合适……”
“我的死是必然的，而你也做的很好，我从来没有怪过你，因为你是对的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可他们不是，他们应该付出代价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所以，和我一起吧，耀。”
“不，那已经过去了，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了，我怨恨这些。”王耀下意识的拒绝了他，可看着那双眼睛，他却莫名的动摇了。
“你放心，我会用很和平的方法，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。”
“可他们是我的朋友……”王耀辩驳着，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。
“呵！朋友？耀，你是疯了吗？国/家之间是不存在友谊的，而且你所谓的朋友，都曾经伤害过你！”少年讽刺的看着眼前的人，在他眼中王耀的这句辩驳是多么的可笑。
“够了！那都过去了，你不要再提了！”王耀紧紧地用双手捂住耳朵，尽管少年的话就是那确确实实的“真相”。
“那的确都已经过去了，但我知道你是忘不了的，你仍旧憎恨着他们。”少年仿佛无视了王耀崩溃的神情继续说道。
“闭嘴！求求你，别说了……”王耀乞求般的对着眼前的人说道，这样的“真相”他并不想听到。
“罢了，我先送你个小礼物吧，希望你能早点明白。”看着这般无助的王耀，少年的语气平和下来，然后蹲下身来轻轻的抱住了他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少年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，而他的怀中突然多出了一物。
在这漆黑的雨夜中，这支黄金打制的烟枪显得十分耀眼，而王耀甚至可以从中闻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气味
“呵，‘他’回来了，你也回来了，真的是在逼我呀”王耀看着怀中的烟枪自嘲般笑着说道。
但他没有注意到，就在他在说这句话时，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。
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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